想象中的南京,老是婉约幽柔,六朝金粉,河房歌榭。经常,闻得南京一词,就恍若,有阵阵浓烈的脂粉芬芳,从酽酽王气中穿古越今,淹留在我的每一处角落。当然,也有水磨扇骨,也有素淡绢纱,才能摇摆开,那一叠隐约约约的桃花喷香……似乎让我可以感应感染到伤感的金陵旧事,南唐王朝瘦削的背影,就在栏杆玉砌上雕镂了永远,连同低低的啜泣——“春花秋月何时了,旧事知若干好多,……”一曲清商,道尽了人世间的丝丝离愁。
随从追随导游,徒步穿过一条冷巷,面前突兀一片衰退的灯火,站在文德桥上,凉风习习。夫子庙前的空旷,令一地的游人如织,游人和当地市平易近摩肩接踵,那份人气是很少见到的。月光,轻柔地滑过夫子庙黑漆漆的飞檐,斜斜地,投映在秦淮河上。浮泛而起的光泽,就像是秦淮千年前的一个梦晕,迷离而斑斓。我行走在这七彩光环里,被恍惚了的,仿佛,不仅仅是我的视线,似乎还有那已悄然穿越了时空的记忆。
唐宋明清,夫子庙前喷香火缭绕,宦贾车马,拜谒者络绎一直。江南贡院内几万名考生,个个眉头紧锁,或静心答卷,或蹙眉深思,或左顾右盼。秦淮河上桨声悠扬,灯影迷离,朱舢画舫,丝竹弦乐,日夜歌乐。秦淮两岸,商号、店肆、酒楼、茶馆鳞次栉比,冷巷内车来人往,小贩的吆喝声,一个比一个清脆,而热情……我知道,现在,夫子庙富贵依然,毂击肩摩依旧,那么,阿谁“烟笼寒水月笼沙”的秦淮,是否依然幽藏十里的珠帘和一河的桨声灯影?
秦淮河的水静中有动,动中有静,一波一波的泛动着,将两岸的老房子及灯影及游船一一柔化成抽象的波影,轻轻晃悠,舒适且委婉,如丝般柔滑。水在有声的世界中无声的存在着,因为人和物的陪衬而活跃起来,梦似的让人心醉神迷。秦淮河流过了千年,却仍是容不下太繁重的话题。这里,只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后花园。文人骚人在人生的路上行走,几经碰撞,伤痕累累,失踪败之后,带着一身倦怠,逛逛后花园,将心中的尘埃涤尽,在静谧中,听听江南小曲,品品江南小食,正如暗夜之中,一两声蛙鸣,更增夜的安好,心也跟着放松,超然物外。
在我看来,秦淮只是南京的一个梦,一个带着六朝金粉和烟月的梦。而夫子庙,就是这个梦的创作发现者和见证者。倜傥少年的骚人意气,功名的写意与失踪意,青楼女子诗词唱和的才思,丝竹弹唱中的无限苦衷,在十里秦淮的艳艳波澜中,铸成千百年文人追忆不已的情结。哪怕,往后这条河干涸了,甚至完全消逝踪了,而文人心中的秦淮,依然歌乐不竭。
分开的时辰,夫子庙依然人头攒动,花团锦簇的花灯在风中摇曳。秦淮岸边,白墙青瓦,错落有致,依然不乏江南灵气。有谁知道,这一弯秦淮,带走了若干好多骚人的坎坷潦倒和失踪意,覆没了若干好多女子的风华和情爱?
命运,注定我只是南京的一个过客,转天我就分开了南京。可是,南京却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。夜游秦淮,如同游历黑甜乡。若是今夜,我的思绪也像流水一样能够潆洄,那么,我愿意,把我的梦奉求给秦淮河。